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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广南西路的城市一个个陷落的时候,皇帝和庞籍他们不断任命一个个官员前往广西捕盗,但是都没用鸟用,侬智高不但活蹦乱跳的,还把兵锋指向了广南东路,五月大军直抵广州城下。广州市舶司这两年可是关税收得越来越多,而且往西进行海贸的商船大都要经过广州,广州的安定对财政困难的大宋朝廷来说非常重要。
这下赵祯是彻底慌了手脚,把左右仆射庞籍、梁适和枢密使高若讷以及枢密副使王尧臣、狄青招来问:“诸卿这侬智高兵围广州了,你们可有什么主意?”
皇帝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不悦了,看来情况很严重。庞籍只能说:“臣以为当立即选能臣及勇将前往广南捕盗。”
皇帝叹了一口气:“自四月以来,已经任官选将二三十人,却依然无人能当侬智高兵锋。不知还有谁堪当此任。”
梁适忙说:“臣保举前卫尉卿余靖和前屯田员外郎杨畋。余靖知韶州时,集结农兵,整饬堡障,颇有成效。杨畋素习蛮事。此两人必堪此任。”
赵祯忙问:“此二人现居何职?”
梁适忙说:“此二人现皆居丧。”
赵祯便说:“国事为大,如此朕只得夺情了。”
狄青这个枢密副使自被任命以来就一直受到文官们的攻击,如果不是皇帝的坚持和清源书院的报纸为他鼓吹呐喊,只怕他早就被文官们轰下台去了。因为身份尴尬,所以他一向不太发表意见,今日也是一言不发。
赵祯见都无异议便让庞籍他们退下各自去处理事情。庞籍却说:“陛下,南方用兵需要大笔钱粮,户部已经无力腾挪,还请从内库挪借些出来。”
赵祯问:“又没钱了?”
庞籍脸色铁青,梁适也面有难色,说道:“前年河北大战连着旱灾,去年黄河决口又兼江浙歉收,今年仍有旱情,都是入不敷出。如今夏税还没有收上来,户部再没有支持南方作战的钱粮。”
“这……”赵祯一时气馁,在他继位之后,朝廷似乎就从来没有过宽裕日子。
以往宰相开口从内库借钱,赵祯一般都会答应,也不指望再归还,因为内库说到底那也是国家的钱,只是由皇帝直接管理罢了。
这两年又是打仗,又是救灾,李不弃虽然给他挣了不少钱,但是那些钱都是在内库打个转就出去了,光是去年三司和户部就向内库借款三次都是有借无还,而且他直接拿钱赈灾和发放军赏又花了上百万贯,如今实在是现在内库也空了。
前天,内库那边还报告只剩下不到两百万贯压箱底的钱。在赵祯看来,大宋的根基还是在北方,总要留点儿压箱底的钱以备北方再出现意外情况,这压箱底的钱是断不能动的。
因此,赵祯只得明说内库也没钱了,最后那点儿钱绝不能动。庞籍却黑着脸说:“臣听说天家有些很赚钱的产业,如今用钱之际,卖掉一些,想来也能换些钱粮出来。”
赵祯脸上更是一黑——现在他来钱的产业主要是在各种工坊中入股,可是算得上日进斗金,若是没有这些产业支持,内库的情况更是窘迫,把这些产业卖掉,将来到哪儿找钱去?
崇政殿内一时陷入沉默。狄青见气氛压抑,轻轻说道:“臣请陛下询问一下李中正。他惯有生财之道,而且臣记得去年时他就对广南侬氏之事多有研究。臣以为他说不定有办法。”
听狄青一提此事,赵祯才想起来去年李不弃曾向他提过侬智高的事,而且李不弃生财的本事谁都知道是鬼神莫测的,这些天京城正在传说李不弃把福安钱庄救灾时得到的几千亩田地改成农场,今年小麦的亩产竟然达到了惊人的六百斤以上。缺钱的事情不找李不弃找谁?于是赵祯便对身边的太监王中正说:“去传李不弃来见朕,让他立刻就来。”
庞籍和梁适他们不禁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不由暗暗叹息。他们是不愿意让李不弃在这种国家大事上掺和的,因为实在不希望李不弃破坏朝堂的稳定,也正是因此,这次广南出了事之后他们一边努力平息事态,一边小心翼翼淡化事态严重性,避免皇帝想起李不弃这个“名将”来。也幸好,侬智高发难之后,李不弃一直保持沉默,这才让皇帝没有召见李不弃,但是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侬智高兵临广州的地步呢。
虽然他们理智上明白皇帝就侬智高的事咨询李不弃是早晚的事,但还是在心里给提议咨询李不弃的狄青记了一笔。
李不弃今天正在清源书院的进行题目为“每一天都是战争”系列讲演的最后一讲,就是把此次广南事变的来龙去脉与汉击匈奴、唐逐突厥,以及战国的战例结合起来,分析国运之战不是拍脑袋打嘴炮就能打赢,而是靠明确的目标,周密的计划,一点儿一点儿铺垫取得胜利的。最后总结一句话就是“实干兴邦,恬淡误国”。
还没讲完,王中正就气喘吁吁直接跑上了讲台,李不弃显然是没法讲下去了,只得立即跟着王中正上马一路跑到宣德门,下马入宫来到崇政殿。
神色憔悴的赵祯见到李不弃就让庞籍把朝廷缺钱的事情对李不弃说了,然后问:“不弃,你怎么看?”
李不弃没有急着想办法而是先问:“纳粟补官之法,卖盐引、茶引之法难道不可行吗?”
梁适脸更黑了:“盐引、茶引的价钱如今贱如泥,已经筹不到多少钱粮。”
李不弃刚才是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这两年朝廷一直缺钱,盐引茶引已经买到十年后去了,价格自然一落再落,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纳粟补官这事儿梁适没说,大概是觉得更加丢脸,现在同样的官职,价钱已经比庆历年间低了四分之三,继续卖官,朝廷就颜面无存了。
见梁适承认没有别的办法,李不弃才装作想了一下,然后说:“眼下夏税征收在即,只要再支撑一个月想来不是难事。朝廷若要增加收入,可以立即改革钱法,改变‘铜贵钱贱’的现状,不但每年钱监可以少几十万贯的亏空,而且可以收‘铸币税’,这样每年能有几百万贯的收入。钱法改革已经争论了近一年,也该有个结果了吧?”
梁适见已经不能阻止李不弃掺和进来,也就一咬牙说:“改革钱法远水不解近渴,便是夏税入库起解最快也还要逾一月。这一个多月却难支撑。”
“喔,是啊。”李不弃装作又想了想,突然问道:“现在看来广南诸路兵马只怕无力平叛,不知朝廷可另派了人?”
梁适说:“刚刚准备派余希古和杨畋。”
李不弃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神色:“竟然派了余希古?杨畋此人臣不熟悉,但是余希古么,臣却知道此人就是个太平官,写写文章,骂骂人还是可以的,危难之际派他去,定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不弃很少如此尖刻地贬低别人,连一点儿余地都不留,这让在场众人都惊讶万分,庞籍、梁适和高若讷的脸也黑得如锅底一般。庞籍立即问:“不知李中正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