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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在组织的帮助下,你父亲和你母亲收养了一个小女孩,也就是你姐姐。对于她的到来,你父亲在情感上是复杂的:一方面,这个家看起来终于像个正常的家庭了,但同时似乎又总能让你父亲看到自己耻辱的一面。好在那时你姐姐是个十分乖巧懂事的孩子,她的天真可人渐渐化解了生活中的波折,为这个家庭带来一段在记忆中难以磨灭的幸福时光,以至于很多年后,当你姐姐进入青春期成为一个叛逆、颓废、放荡、经常逃学与社会上的地痞厮混在一起的坏孩子时,你父亲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父女俩的争吵、打骂、冲突日渐加剧,结果便是你姐姐三番五次离家出走。
“你姐姐最久的一次离家出走时长将近一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即将临盆的孕妇,没几天便生下一个小男孩;更过分的是她也分不清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当然也不会有人愿意为她负责任。作为父母来说,自己十几岁的孩子未婚生子,孩子的父亲未知,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们羞耻的!于是,你本就体弱多病的母亲,一股火上来就病倒了,就此卧床数月,直至去世。到最后也没查出具体病因,医生只能以心火郁积来解释,也就是说你母亲是活活被你姐姐气死的!
“从那时起你姐姐又变成你父亲的耻辱了,他一定很想让时光倒流,很想回到你姐姐给他们带来快乐的时光。于是几天后,包土市一个白天独自在家的20岁女青年被凶手入室割喉,死后尸体惨遭虐待,凶手在现场留下了指纹,被包土市警方保留至今……“你母亲去世之后,你父亲在包土市再无牵挂,他更不愿意因为你姐姐的事情而被街坊邻居和工友们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在你爷爷的疏通下,他带着你姐姐和她的孩子调回冶矿工作。那时应该是1988年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来到陌生的单位,一切都要像学徒工一样从头再来。没有朋友,周遭满是鄙夷的目光,放到任何人身上,那种失落感恐怕都是难以承受的,何况又丧妻不久,还要养育女儿及其年幼的孩子,这一桩桩烦心事终于让你父亲彻底迷失了。他开始把愤怒的焦点放到你姐姐身上,觉得都是因为她的堕落,才令他的生活如此狼狈。他需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妄想通过消灭你成年堕落时期的姐姐,让他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上。于是从那一年开始,和前一年包土市发生的案件一样,冶矿市也陆续出现独居女青年遭入室割喉残杀的案件,直至2002年,受害人数达八名之多……”
韩印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睛紧紧地盯着单华明,加重语气道:“我想刚刚说的这些,在你父亲去世后,你收拾他遗物的时候,一定都在他的日记里读到过。对,他就是那个令整个冶矿闻风丧胆、奸杀了八名无辜女性的连环杀手!而更令你难以置信的是,你从你父亲的那些日记中赫然发现,他真实的身份其实是你的外公,而你姐姐竟然是你的母亲。
“我能够想象那一刹那你的震惊和愤怒,朝思暮想的母亲竟然就近在身边,而她却没有尽到哪怕一丁点的母亲的责任,她甚至担心你影响她新组建的家庭,而教唆她的丈夫对你敬而远之,甚至还想霸占你‘父亲’一半的遗产。回想这一路的成长经历,你觉得如果你有了母亲,也许就不会被其他小朋友叫作野孩子,也许就不会过早地厌学、离开学校,也许就不会总是在社会的底层挣扎与徘徊,你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你人生失败的根源。你满腔愤懑、怒不可遏,幻想着终有一天你要像你外公那样去惩罚你母亲!
“不久之后,你偶然看到了那个所谓退休老警察的网帖,你从中感受到了你外公的荣耀。那种杀人于无形、蒙蔽世人双眼、从容摆布警察的成就感,令你深深着迷,于是你决定重拾你外公用过的那把嗜血折刀,去报复所有曾经伤害你的人。当然,你很聪明,一开始就想好了让赵亮做你的替死鬼!
“说到这里,我想插一段我自己的经历。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与父亲离婚后去了国外。对于母亲,我最深刻的记忆恐怕就是入少先队时,她亲手为我戴上红领巾的画面。我想这对你来说,是一种奢望,也是一种盼望。你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象那样的画面,以至于渐渐地那样的场景就成为记忆中母亲的形象,所以你在前三起作案中会在受害人的脖子上系上红布条,来替代你母亲的身份。当然,你最后一次作案,所面对的已经是你的母亲,也就无须再系什么红布条了!”
韩印再次停下话,冲记者群打量几眼,又扭过头,视线重新锁定在单华明的脸上,说:“故事讲到此,你和在场的所有人一定都能发现,穿起整个故事最核心的,就是你外公的日记了。这一点你无须否认,因为你母亲的丈夫于宁已经证明了日记的存在,还表示所有的日记都被你在你外公的墓地前烧掉了!但我不这样认为,我相信在你外公众多的日记中,一定有一本是专门记录他所有犯罪经过的,而这本日记应该被你保存了下来,它会成为指证你和你外公最直接的证据。”
韩印话音未落,单华明扑哧一声笑出来,摊摊双手,讥诮道:“说得这么热闹,都只是你的推测啊!”
“是啊!有没有搞错!没证据出来说什么?”“你们警察就这么办案的吗?”“也太不严谨了吧!”……记者们也开始起哄,现场又嘈杂起来。
韩印咧了下嘴,露出一丝诡笑,似乎对众人的反应早有预料。他先是冲着一干记者压了压双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接着转过头凑近单华明,再次挑衅地说道:“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次?”
“赌什么?”单华明不假思索地问道。看来对一个赌徒来说,任何赌局都能挑起他们的斗志。
“你信不信,我问你几个问题,当然都不涉及日记,我就会知道日记的下落?”韩印以激将的口吻说。
“三个就三个!”单华明干脆地说,随即又问,“如果我赢了呢?”
“你赢了,我可以代表冶矿警方正式向你道歉,并保证从此不再打扰你。”韩印故作诚恳道。
“要是你赢了,你想要什么?”单华明扬扬下巴问。
“你好像没明白,如果我赢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不得你了!”韩印哼了一下说。
“那来吧,开始吧!”单华明信心满满地说。就像所有赌徒一样,开赌前他们从不认为自己会输。
“你上个月去过图书馆吗?”
“没有!”
“你在医院见过赵亮的更衣箱钥匙吗?”
“没有!”
“在来这个发布会之前,我刚刚从你的出生地包土市回来,我们了解到你母亲是在同时与多位男性淫乱的时候怀上你的,过去的技术做不到,但现在我们通过科技手段确定了你父亲的身份,你想见见他吗?”
“不想!”
三个问题问完了,单华明似乎发觉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地说:“你根本不是在找日记,是想借机羞辱我对吗?”
“被你看穿了,对,我的确是在羞辱你!”韩印摊摊双手,露出一脸讥笑道,“因为我们已经发现那本日记了,就在你外公的墓穴里,上面有你和你外公的指纹,还有你续写的犯罪记录。”
“你……”单华明霍地站起身来,用拳头使劲捶了一下桌子,摆在上面的麦克风被震倒一地,随即他脸色煞白地呆愣住了,看似有些不知所措。此时坐在他身边的律师赶紧欠身,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单华明脸上迅速恢复血色,竟然又稳稳坐回到椅子上。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已是一脸狞笑,冲着韩印淡定地说道:“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我喜欢出名,喜欢被别人重视,我也确实续写了一本日记,而且所记录的内容都是我亲手做过的!可那又怎样?我的律师刚刚告诉我,你们先前出示的搜查证上标明的范围中,并没有涉及我父亲的墓地,也就是说你们取得那本日记的方式并不合法,我们有权利要求法庭不公开日记上的内容,也不可以作为呈堂证据。好了,你们唯一的证据不能用了,不管日记上写了什么、我做了什么,你们都奈何不了我。拜您所赐,我应该会被载入犯罪史册吧?”
“你高兴得有点太早了吧!”韩印脸上露出一丝狡黠道,“不知道是我没说明白,还是你没听懂,我刚刚说的是我们‘发现’日记,并没说‘得到’日记,也就是说我只是推测日记在你外公的墓穴里,指纹和所谓的续写也是我推测的,而你好像刚刚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认罪了吧?”
“双手抱头,身子趴到桌子上,马上!”见火候差不多了,杜英雄拔出枪对准了单华明。单华明也清楚大势已去,只好听从杜英雄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