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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君心中着急,难免步履匆忙,把阿梨几个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待她们急急忙忙跟了上来,进屋瞧见平君与柳娘这有些暧昧的场面,不免有些吃惊,阿梨与杏仁儿面面相觑,拿捏不好是不是要上前插话。
索性平君的脑袋没有被摔糊涂,她见自个儿的贴身婢女到了,又发现这屋子里的人都是一副惊恐的表情,脸忽然一红,轻轻咳嗽了一声,假装十分漫不经心的放开了柳娘的手,站起身来扭头对着阿梨道:“你快过来给瞧瞧。”
阿梨按下心头的惊异,嗳了一下,上前去给柳娘诊治。
柳娘却有些不乐意了,眼见平君撒手站了起来,也不坐在自己身边了,她撅着嘴,可怜巴巴的盯着平君,也不说话,眼神中全都是控诉之意。
坐在床榻旁的阿梨只管低头给柳娘把脉,还小心翼翼斜着身子的注意不要挡住了柳娘看平君的眼神,心中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尴尬。
平君有些羞怯的站在一旁,她也不好意思直接盯着柳娘看,用了眼角默默地观察着柳娘的状态,见她这般依赖自己又这般委屈的模样,突然涌起了一些怜惜之情,她眼神扫过屋里众人,见大家都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看自己鞋尖,脸上越发染上绯红,更是显得眉目如画,目中含情,她握了握拳头,又轻轻咳嗽了一声,轻声道:“小柳娘乖啊,让阿梨给你好好看看。”
柳娘定定的看了她好久,听着她柔声哄自己,又见她神情羞赧,怎么看怎么觉得真是美极了,便开口甜甜的应了:“好呀。”
可怜的阿梨正巧坐在床前,又要避开两人的目光,倾斜着身子格外的难受,她屏气凝神,只当这一屋子人都不存在,仔仔细细的看了柳娘脸上的伤,轻轻的将她脸上旧的膏药擦掉——平君:你手轻点啊!——又挑了将军秘制最好的外伤药细细给柳娘敷上——平君:你拿最好的呀!——再问了柳娘几个问题,想了一想,便起身对平君道:“李姑娘是摔了脑子,现下有些糊涂,但没什么大问题,脸上的伤用了药,我再给她开几服药喝喝,教她仔细睡上一觉,用不了三五天便好的七七八八了。”
阿梨本性沉稳,她说的平君再没有信不过的道理,但今天不知为何,却格外想要多多嘱咐几句,她仔细一想,若是说了出口倒显得不相信阿梨了,忍了忍又把话咽了回去,两人不说话这屋子里就有些静的可怕,平君奇怪的转头扫了一眼屋子,见这一屋子的人都眼神怪怪的看着自己,发觉平君眼神看过来了又都急急忙忙低头装作若无其事。
“……”
这番动作下来屋里尴尬的气氛更是如有实质般,平君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在下人们面前这般丢脸,正想着怎么样挽回尊严,章姑娘默默地敲了敲门,迟疑的进了屋。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平君想起这小香院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需要大夫,便开口道:“阿梨你跟阿章去瞧瞧。”
阿梨点头称是,拿着药匣跟着章姑娘去了。
平君又挥挥手:“你们几个去那边打下手吧!”
小香院的几个婢女们福身应了,追着阿梨匆匆去了,屋里只留下杏仁儿一个呆立在原地,平君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她。
杏仁儿打了个寒战,灵机一动:“李姑娘这般也是要好好调理的,我去嘱咐厨下做些绵软的药粥来!”
平君满意的点点头,目送杏仁儿逃也似的离去,这屋里,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
柳娘现在正是不舒服的时候,平君说了什么,婢女们说了什么,她都是听得不太真切,眼中只有平君的模样,作为郎君的妾,伺候他歇息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管他如何混蛋,夫君对于后院的小娘子们来说就是天,人如何能违背天意?然而,她却那样抗拒郎君,一向最是懦弱胆小的她,又突然燃起来那样的勇气。
她一脸傻笑的看着平君,得意的道:“娘子来看我了!”
平君上前坐下,重新伸手去拉柳娘的手,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心里头也是有了诸多感慨,用另一只手抚开挡在柳娘额前的碎发,心疼道:“知道就来看你了,傻孩子,还疼吗?”
柳娘动了动头道:“阿梨阿姐给我用了药,感觉凉飕飕的,一点儿不疼了!”
平君的目光越发柔和了,也没有说话,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柳娘直愣愣的看着她,此时平君背着光,身形上嵌了一圈光晕,她的脸在逆光中显得那样柔和、怜悯,她低着头,目光带着说不清的感情,如果有神祗如果有救赎,便是她罢,如果没有她,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去抗拒?柳娘仿佛受到了诱惑,从被中伸出另一只手,颤巍巍的去触碰平君的脸颊,她眼中渐渐渗出泪光,口中喃喃道:“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
平君咬住嘴唇,握住柳娘的手将脸埋在她的手心中,她心中又是疼又是软,只觉得某种汹涌而至的感情,一息之间狠狠的命中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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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君她们在西厢房看柳娘时,章姑娘带着阿田跟阿用劝了谢姑娘好一会儿,好话说尽,哄着谢姑娘同意从被中出来让她们擦拭一下,阿用扶着谢姑娘,章姑娘用热水快手快脚的给她从头到脚的擦了一遍,她装作没有看见谢姑娘满身伤痕,也不去管一些干涸的液体究竟是什么,只是在她下身擦了一帕子的血时,章姑娘还是顿了一顿。
阿田趁着这时候赶紧将一团糟糕的床单也给换了。
谢姑娘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紧紧的闭着眼睛,任章姑娘她们处置,她显然是很疼,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有眼泪无声的流淌下来。
章姑娘看了心如刀割,小香院里头两个姑娘,谢姑娘早柳娘几个月来,头一个亲近的人便是自己,她是真心实意的将谢姑娘当做自己的亲阿妹来疼的,也晓得谢姑娘嘴上很是不饶人,实际上心里头笨的紧,相比起里外都憨的柳娘,章姑娘确实是偏心谢姑娘的,她有心护着谢姑娘,教她不要去同郎君亲近,谢姑娘平日都很听她的话,在这件事上却咬紧了不放,她最近好容易劝的她松动了一些,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章姑娘擦了擦眼泪,安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给谢姑娘换了干净的衣裳,跌跌撞撞出去找阿梨去了。
找来了阿梨,阿梨看着谢姑娘这样子也是心有不忍,谢姑娘伤的地方不好,阿梨想了一会儿才挑了一样药给章姑娘,教她们给谢姑娘上药。
章姑娘含着泪,正要去给谢姑娘上药,谢姑娘突然伸手去推开她,抗拒的大声哭了起来:“教我去死吧!阿姐!我不愿活了!”
章姑娘闻言也大哭起来,她拉过谢姑娘的手狠狠打了好几下,哽咽道:“说胡话呢!谁许你去死了?你要给阿姐好好活着啊!”
她打了谢姑娘几下,自己又心疼的紧了,扑到床上搂着她哭道:“是他害了你,为何要你去死了?好嘉娘,快别这样,听话啊,咱们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呢!”
谢姑娘推了一会儿,失了力气,反而抱紧章姑娘,哭得浑身颤抖,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嘴里重复的喊着:“阿姐、阿姐——我好难过,我好难过。”
两位姑娘抱头痛哭。
几个婢女看着也难过,均是陪着掉了泪,好说歹说哄着两位姑娘歇了眼泪,又是好话说尽,劝了谢姑娘擦药,一番闹腾下来,众人累得不轻。